星期三學校讀書會進行中,突然接到堂哥來電說晚上要來家裡坐坐,
此次他出公差北上參加桌球賽,想趁此機會順道來看我,
雖然電話中沒有明說,心裡早料到他是特意要來找我的,聽到他參加桌球賽進入決賽很替他感到高興。
門鈴一響見他手上拎著許多伴手禮,我跟堂哥說:「來妹妹家何必這麼客氣,顯得見外了?」
他直說應該早點登門拜訪道謝的,看著他拿掉口罩,臉上一道道的疤痕讓空氣頓時陷入一片靜寂。
回想大年初二那天下午媽媽騎著車慌慌張張的趕回來:「大堂哥一家出車禍被救護車送往醫院了!」
我和哥哥立刻開車趕往醫院去探視,只見滿身鮮血的大堂哥躺在急診室外頭,沒有任何醫護人員過來處理,
鮮血從他的額頭還有嘴角不斷冒出沿著脖子一直往下流濕透了上衣,讓人怵目驚心的臉部撕裂傷多且深!
哥哥心急地去護理站問急診室護士為何還不處理大堂哥一家的傷口?醫生都到哪去了?
護士回答:「今天湧入的患者多到難以消化,加上過年期間醫療人員排休放假人手不足,
開刀房排滿了,還有許多傷勢嚴重待優先處理的患者。」
眼見急診室人滿為患,勢必沒有多餘人力可以協助處理堂哥的傷口,
只好拜託護士給我一些紗布和消毒清潔用具,我自己先幫堂哥傷口做止血包紮,避免失血過多或傷口細菌感染。
堂哥一直掛心他的兩個女兒傷勢,哥哥奔走於幾個病床隨時回報姪女的狀況好讓大堂哥了解醫療處理進度,
堂哥意識清楚,只是遲遲等不到進一步的超音波和X光檢查,不清楚除了外傷還有沒有其他內傷,
兩個姪女頸椎套住喊頭暈想吐,身體不停顫抖,肩胛骨斷裂痛得不斷哭喊,遲遲盼不到檢查室空檔,
堂哥心急地要我們轉告醫療人員先救他的女兒,他不要緊還可以撐。
晚上十點多終於排到了開刀房,歷經三個多小時的縫合手術已經凌晨時分,
大堂嫂一個人同時要照顧三個分別在不同樓層病房的受傷家人實在分身乏術,
哥哥先留守醫院幫忙,我獨自開車回家準備盥洗用具再趕回醫院幫忙。
深夜車子行駛在漆黑的鄉間小路,心裡著實害怕,感覺回家的路程怎麼變遠了?
再度返回病房,躺在病床上的大堂哥不斷地嘆著氣,一直責怪自己的大意才讓兩個寶貝女兒受傷,
他娓娓道出事發經過:「原本想趁著年假帶女兒出遊,於是開心地向農場的另一個堂哥借了高爾夫球車開往峭壁雄風,
結果在看完峭壁刻字的景點返程途中,高爾夫球車因剎車皮過熱導致剎車失靈,
長陡坡的下坡路段讓車子俯衝直下,人還來不及反應就失控撞上了路邊電線桿,父女三人彈飛車外,兩個女兒頓時昏了過去,
車子翻落深谷的河床中,堂哥的手機也隨著車子掉落河床,
深山中沒有住戶,他奮力跑到幾公里外的住家求助,滿身鮮血的模樣嚇壞了居民,
等待救援的時刻心焚如急,直到兩輛救護車來接走了女兒,他才願意送醫。」
堂哥問我可不可以到藥局幫他買個口罩,他從鏡中看到自己的樣貌問我:「我毀容了,是不是看起來慘不忍睹?」
堂哥心繫著兩個女兒的傷勢想立即飛奔到他們的病房去探視卻又怕傷口嚇到女兒,
買來口罩,讓他立刻戴上,我攙扶著堂哥,帶他前往病房看女兒。
兩個姪女傷口短期未能復原還是直喊痛!堂哥滿臉歉意溫柔地摸摸兩個女兒的頭髮和臉頰,告訴他們:「寶貝!你們要堅強勇敢唷!」
無法久立的堂哥示意要我扶他回病房,他轉過身離開女兒病房時,我撇見他的眼中淚水,
在走廊上他自責地說:「對不起!對不起!」聲音極輕卻字字深刻地飄進了我耳裡,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他躺回床上望著天花板 不發一語,
我握著他的手試圖安慰他:「人生無常!今天沒有人能預料意外的發生,也沒有人願意發生這樣的事,
既然事情已經不可逆,那就:[面對、接受、處理、放下]。
並且轉念告訴自己命大,有佛菩薩.祖先庇佑,
倘若不是如此,人隨著車跌落布滿大小岩石湍急河床,那後果可能更難以想像。
堂哥還是耿耿於懷的說:「可是我還是害女兒受傷了!我對不起他們......」
我說:「你兩個女兒不會怪罪你的,因為他們知道你一直是用心守護他們的好爸爸,
既然逃不過此劫難,但透過此事也讓你們更懂得珍惜家人之間的緣分。」
所謂:「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不正用隨遇而安的心去坦然接受上天給我們的考驗和磨難?
邵康節先生說:「無疾之安 無災之福 舉天下人無以為足。」
而我只能說:「感謝上天好生之德,感恩你們還活著!」
親情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
一個正向能量快樂的爸爸牽動著家庭的脈絡,才能成就一個幸福的家庭,
要對醫療團隊有信心,孩子有父母的關愛一定會很快恢復健康的。
堂哥聽完我說的話鬆開我握著的手,雙手合十口中祝禱著,
接著他轉過頭不斷跟我說:「謝謝你,真對不起你們兄妹二人。因為我們一家人讓你們的年假泡湯了!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
我回堂哥說:「別再說對不起的話了!別忘了我是你妹妹,我們是血濃於水的一家人。」
我坐在病房的沙發椅上隨意地翻著帶去打發時間的書,
讀到了洪蘭教授寫的文:
[凡事要操之在己,也要懂得放下。」丹麥哲學家齊克果說:「生命只有走過才能了解,往前看才活得下去。」
人要學會不抱怨,下雨了就把傘打開,不要浪費時間去說為什麼下雨?明知道我沒有帶傘,因為雨已經下了,抱怨也無濟於事。]
大堂哥離開我家時還頻頻向我道謝,謝謝我和哥哥在他們住院期間照顧他們父女。
我跟他說:「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你們的平安健康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
關上門突然想起 張曼娟[我輩中人]書中所說的:「愛,讓活著值得!」
網路文章:「人生長路漫漫,且行且珍惜。
不要等到人生垂暮, 才想起要俯拾朝花。
人生路上,請珍惜一起看風景的人,
或許在下一個轉角,便會揮手告別。
所有的故事,有一天都會在歲月的素箋上泛黃,
吟一首小詩,書一抹眷戀,
不為渲染心事,也不為誰記起,
只為在淺色的流年裡,
學會寬容和感恩,待到青絲綴滿霜華,
驀然回首,若還有暖意,
便是時光贈予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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